【沈剑心x叶英】大侠与美人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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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也没要他还。
他一穷二白，连衣服都不合身，还磕碜得缀满补丁，我从他身上闻不到财运的气息，只闻得到贫穷。不要问我贫穷是什么味道，我不想回忆。
可是我，其实，有一点羡慕他。
虽然只有一点，但我不能说谎，我看着他，的确是产生了应当称之为“羡慕”的情绪。
他有什么值得我羡慕的？
他天赋异禀的莫名其妙的武功吗？
并不是。尽管我不会武，这么多年见过的武功高超的江湖大侠却不在少数，我或许欣赏，却不会羡慕。因为我有更多他们所羡慕的。
沈剑心明明什么都没有，万里挑一的穷光蛋，可他不羡慕我，甚至，在我陈述心路历程后，他会流露出某种怜惜的神色，期期艾艾地用他拙劣的安慰技巧安慰我。
于是我发觉是我羡慕他。
我羡慕他，羡慕他可以轻身上路，没有负担与牵挂，用自己的双脚一寸寸走遍山河大川，去领略所有真正的江湖人都又爱又恨的俗世红尘。他也许会一次次失望，失败，受伤，被欺骗，他也许会突然得到机会，名扬江湖，他也许终其一生籍籍无名，仍是一位普通的保安，可无论如何，他会有很多很多的故事，他会知道那些侠客佳人，村汉村妇，市井百态，都是在怎样的生活中过自己的爱恨情仇。
不像我，从前父亲怕我丢人，不肯让我离开藏剑山庄半步，而今我已名满天下，独当一面，更无法轻轻松松一走了之，毕竟我还有年年过百万流水的偌大藏剑山庄。
当然，更重要的是，一旦我离开藏剑山庄这道坚固的屏障，无孔不入的私生饭将蜂拥而来，给我的出行带来极大的不便。
这是钱和颜带来的困扰，沈剑心必是不会懂的。
我就没有白费口舌跟他多说。
而且现在我和他大概是在冷战，说不上话。
沈剑心请我帮他找情缘的那天，我因有一绺头发一直翘着压不下去，情绪有些不稳定。我回去时神色不佳，我的侍女看出来了，便以为我是终于对沈剑心忍无可忍。她素来善解人意，偶尔自作主张，此回也是，擅自向下面传达命令，要沈剑心不得靠近我。
我欲解释，又总找不到合适的开口机会。
好在她做事也不做绝，总算没把沈剑心扫地出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任他在藏剑山庄蹭吃蹭喝。
名剑大会结束，左右他也蹭不了几日。
他真的想要见我，一定是见得到的。
但我一直没有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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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剑大会就这么不圆满的落幕了，很遗憾，我没能达成依靠名剑大会一举夺魁而成名的短期任务，比较滑稽的是，被我折断的万众瞩目的碎星让那用星冰掌的明教护法抢走了。其实我一直在想，明教离咱们这儿那么老远，运输过程颠簸，勉强黏合上岌岌可危的碎星说不定压根挨不住长途跋涉，中途就断了，明教的人会中途折返再回藏剑山庄找神兵吗？不过要是完好无损地回去，教主亲自搞断了，嘿嘿。活该。经此一役，藏剑山庄加强了防卫，那明教中人很难浑水摸鱼溜进来，叶英一般又不会出庄子到处乱跑，即使那护法可能知道了叶英的秘密，叶英也不会有啥危险吧？
话说回来，我的大侠终极任务没完成，进度条好歹前进了那么一丝丝，我离我的梦想撩得更近了一点。
呜呜呜太不容易了。
一下纯阳我就体会到人心险恶，全身钱财包括衣服都被骗的个精光，好在那扫地的伙计尚未灭绝人性，借了我一套衣服，这样的开场不酷炫不潇洒，挫的要命，日后成名即使作为谈资也无法如实照说，肯定要把细节改改，否则我也太掉AC格了。
这一定是上天给我的考验，大侠之路哪有一帆风顺的？唉，做大侠真的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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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名剑大会已经结束，我也该离开藏剑山庄。西湖是个好地方，灵山秀水，空气都散发着甜味，我以后要是养老，肯定会来这儿。不过现在还远不到养老的时候，泱泱大唐，我才去了几个地方？大侠都是要行万里路，多见世面的，我也不能止步于此。
离开之前，我应该同我的朋友告个别。告别也是闯荡江湖的必修课，如果是王秀才的话，他现在一定能念出很多跟这个有关的诗，而我只能把“再见”和“拜拜”的语调练习千万次。
可惜我的朋友好像还在生我的气，拒不见我。我要是强行跑去跟他讲话，他会不会更讨厌我？
啊，烦人，头发都要愁黑了。
那边的保镖大哥你不要瞪我了，我没打算硬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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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真的要走了。
夜里，我辗转反侧。再怎么样，叶英都是跟我推心置腹的朋友，我摔了五百两的杯子，折了无价的碎星，他竟然都没找我算账，在这个人情味日益淡薄的冷漠江湖，何其难得。我走了都不跟他打一声招呼，未免太说不过去。这很不大侠。
一炷香后，无法入眠的我从床上跳起来。
决定了，不管怎样我总是要去跟他说一声的。
推窗一看，月黑风高夜，便宜行事。
他要是已经睡下，我留一张纸条就走。他没有武功底子，一旦睡下，就察觉不到旁人的靠近。那些保镖也不是十二个时辰全天候值班的。
怕我一头柔顺的白发在黑夜里太过显眼，我特意套了个黑头巾，小心翼翼地从客房窗户溜出去，用轻功一路赶到叶英房间。
路上我觉得这事好像有点不对劲。人家告别都是送君南浦杨柳依依长亭短亭（稻香村的秀才一旦要跟人告别就会念叨这些，其实我不是很清楚都什么意思），我做贼似的偷偷摸摸，怪怪的。就我的常识告诉我，大侠告别不会是这样的。
但是还没等我想清楚，我就已经来到叶英的房前。
……我第一次嫌藏剑山庄小。莫非是热胀冷缩入夜一凉藏剑山庄也缩水了？
既来之则安之，都到这儿了，也没有就这么溜回去的道理。
房里的灯烛还亮着，窗纸上映着一个人影。
是叶英。他还醒着。
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我提心吊胆忐忑不安，咽了口口水，敲了下门。
要做个有礼貌的大唐公民，进门之前先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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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剑心果然亲自来找我了。
他这个人有趣就有趣在，明明心思简单得能一眼看穿，又时时会做一些惊人之举。他的套路都无新意，套路之外他的真诚反倒颇是新鲜。我不知道他是怎样想到大半夜来找我告别的。万一我已睡下，他又会怎么做？
他在遇到这些人情之事时，脑子空空如也，想的太少。不过我也有几分庆幸他不会多想。
我还有很多困扰，没有成名也没有钱的沈剑心是不会懂的。
所以那些我都没有说。
我只是很自然地问了他一句话。
我问他，接下来，你想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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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英不愧是大侠，哪怕是个半文钱武功都不会的大侠，至少很有大侠气度，没有为那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记恨我。我果然没看错他。我不知道别人为什么会对他的出场表现得那样夸张，跟石乐志一样，呃，我不是说叶英不好看。他很好看，毋庸置疑。我第一眼看到他，隔着密密麻麻吵吵嚷嚷的如织游人观光客，一水池的荷花与蒸腾的白雾，不用导游介绍，也能猜出，他就是叶英。他身上有太多光环，亮到狗眼不够用，我生怕他名不符实令我失望，结果是，从某个角度来说，他确实名不符实，但你看到他你就会觉得他配得上所有的光环，哪怕是知道实情，你也不会对他过多苛责。世上很难再找到这样一个hold住那些粉的跟黑似的溢美之词的奇男子了吧，从外部仪态气质上来说，做大侠榜第一，我是服气的。
我不瞎，审美品位不说高端至少也有个平均水准，我只是——再好看的又怎样呢，这又不能代替我的大侠梦，没啥好痴迷的。我真是不懂那些人。要不是所有人都会在看到叶英的一瞬间表情管理失控，所有细节真实到吓人，我都要怀疑这是藏剑山庄请的职业粉丝，简称托。看叶英的样子，不仅是习惯了众人的反应，好像还很享受。
太过分了！
三到五分的我在内心呐喊。
咳，扯远了，我的个人吐槽先放一边。
叶庄主还很体贴地关心我以后的打算，问我接下来去哪儿。他难得有一两分热切，不知道是不是打算送我盘缠。唉，我到时候要怎么滴水不漏堂堂正正道貌岸然地收……不是，我是说，我要怎么委婉地推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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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多人，在看到我的时候，眼睛是发亮的。
有些是仰慕我，有些是希望能成为我这样的人，有些是有求于我。我是他们目光中的绝对重心和焦点。就像饥肠辘辘的人看到一盘香喷喷的五花肉。
我只是打个比方，不是说我跟五花肉同等价值。比方也许不那么恰当。
但是沈剑心在提到他的大侠梦的时候，眼睛才会发亮。
我只是那双眼睛里很寻常的一个影子。可那的确是我，不是那些满足谁的幻象的“叶英”。
我反而觉得有一种异样的安心。
我对他说了很多永不会同外人讲的真心话。若他是小人，把我不会武功的情报转手卖给谁，都能赚得盆满钵满，或者，趁机挑战我，在众人面前演一场戏，理所应当地打赢我，获得他自己的名声。他分明汲汲于成名，却没有想过做这些事。再不然，真心待我的人，太过注意我，知道我的实情，将我当瓷娃娃一般，生怕我磕着碰着，还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怜悯与同情，我理解，但我很不喜欢。
他并非真的随意就将心掏出来赠人的傻小子，他时常很狡猾。可他对我，总算比较真诚。他的轻浮是轻的，里头是实的。我的好，他没有那么当一回事，我有巨大的致命弱点，他也没有那么当一回事。
他知道我没那么厉害。
他也相信我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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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丁点儿失望。
气氛特别好。我不自觉就打开话匣子说了很多。可能因为我要走了，叶英也没显出不耐烦的样子。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花要月下看，人要灯下看，原因不记得，兴许是打光别有风味，自带柔光滤镜，省一笔后期费。我瞧叶英，五官没变，坐在巨大的铜镜前，跟站在门口的我隔着不短的距离，但灯烛之下，恍惚觉得离我很近，比往常还要近得多。不晓得他看我能不能看出同样的放大效果。
气氛没得挑剔，人也是赏心悦目了，我不是失望这些。
他就那么听着，偶尔说几句，居然到最后也没开口要给我盘缠。
难道是我的心理活动都让他知道了所以他贴心地取消了决定？
叶庄主可以不用如此顾及我的自尊心的……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你现在赠我钱财，面子算什么，我不仅可以扔掉还可以再踩几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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