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凉的阿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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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李】梦归乡 上

梦归乡

 

寐中长路近,觉后大江违。

惊起空叹息,恍惚神魂飞。

白水漫浩浩,高山壮巍巍。

波澜异往复,风霜改荣衰。

此土非吾土,慷慨当告谁。

——节选自鲍照《梦归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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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前的一年,谢云流已经握不稳剑了。令战战兢兢的弟子们惊异的是,一向脾气不大好的谢云流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江湖中,多的是没有机会等到自己衰老的倒霉蛋,大多数大侠和无名之辈,在面对衰老前就会在刀光剑影里咽气,或者死得其所,或者含恨不甘,死亡公平眷顾。

他说,我已教不了你们什么了,如今之江湖亦非我所熟悉之江湖,你们各自去吧,莫再回来,也不必打我的名号,我们再无关系。

于是刀宗弟子们纷纷辞别,各投明主,只剩最小的一个弟子尚未出师,侍奉谢云流左右。

这个弟子汉名长生,姓倒是不肯透露。长生不是纯正的东瀛人——他母亲是东瀛的舞女,父亲是大唐的官员。尽管他自小以私生子的身份躲躲藏藏,但对大唐的文化依旧所习颇深,是刀宗中少数几个在武学之外还能跟谢云流说点话的人。

他的刀剑都学的不是很好,也不知道下山能做些什么,索性留下来照顾谢云流。山中清闲无事,谢云流也并不常唤他,他有空就捉虫逗鸟,看点从中原传来的闲书。

谢云流的状况,一日不如一日,到后来几乎下不了床,终日只能在床上躺着,躺着也不安稳,时梦时醒,说的话越来越颠三倒四,记忆混乱,即使身边只剩唯一一个弟子也经常想不起来这个弟子的名字,长生并不伤心,心里明白人老了这是没法子的事,就由着他乱喊。

忽然有一日,长生打着哈欠端粥给谢云流时,谢云流竟然早已清醒,还自行梳洗齐整,穿了一身年轻时的衣服,精神抖擞地坐在案几前喝茶。

长生吓得揉了揉眼睛,谢云流准确喊出了他的名字,让他坐到对面。

年轻的小弟子试探道:“师父,您这是好了?”

谢云流道:“今日难得神志清明,我尚有些事要做,你就替我从仓库将我的东西搬来,好好清点。”

谢云流口齿清晰,说话底气十足,按理来说长生应该高兴,但他的心却直直沉到底。他见过的,病重的人,年老的人,在即将逝去时,都会突然像恢复健康一样满面红光,可那不是好了的意思,那是,回光返照。

长生搬了好多趟,才把谢云流的东西搬完,有武器,有衣服,有书信,有杂七杂八的新的旧的小东西,其中不少长生连见都没见过,好奇得不得了。

直到搬完休憩片刻,长生才猛然想起有事忘了说,连忙道:“师父,我有一件事忘了跟你说,不久前李……李重茂大人那边派人过来,将您仓库里的一个箱子取走了。”

谢云流跟李重茂是多年好友,但是谢云流心高气傲,给友人帮忙是一回事,被利用是另一回事,李重茂也觉得谢云流越来越不好掌控,帮不上忙,吵了几次架鸡同鸭讲后,索性就疏远了关系。长生连李重茂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但是那些人一个个穿着盔甲拿着武器自称替李重茂拿东西,长生哪里敢拦。

“什么箱子?”

“就,镶嵌了块亮晶晶的石头的那个,师父,我——”

“知道了,无妨。”谢云流冷笑一声,“不过是块假玉玺,他要就拿走好了,真能回去干点事,我还算他有点骨气。”

长生不敢吱声,暗自腹诽自家师父真是胆大包天,连伪造玉玺这种事都说的这么轻描淡写,也难怪不能回大唐,哪个皇帝能忍他在自己土地上来去。

可李重茂本就不是个大胆子的赌徒,王位想要,豁出去又是不肯的,窝在东瀛醉生梦死,顶天了勾结东瀛人去骚扰捣乱使小手段,哪里敢真的回去正大光明搞大事,这点除了谢云流谁都看的明明白白。

谢云流望着一地杂乱,叹了口气,吩咐长生道:“我先整理书信,你替我将那些杂物挑拣一下,分开放好就行了。”

长生得令,正好他也好奇师父都有些什么新奇玩意,动力十足地收拾起来。

“唉,师父,这是什么,是不是不小心混进来的,要不要直接扔了。”长生拣起一个用红丝线编制品问。由于手法太差根本看不出是编了什么,打眼一看只觉得是一团不小心混进去的线头。

谢云流抬眼一瞧,忽而伸手抢了过去,语气冷硬:“不关你事,你继续收拾,什么都不要扔。”

长生脖子一凉,不敢造次,低头干活,只是小眼神不老实,不时就瞟过去看谢云流在干什么。

只见谢云流望着那个编织品出神了很久,拿出他已经多时不碰的剑,试图将红丝线团系到早就没有剑穗的剑柄上,长生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剑穗,可是这么丑的剑穗师父怎么还要绑?

谢云流系好之后,举起剑,在窗子透进来的日光里端详片刻,脸上还是冷冰冰的神情,眉头皱得很深。看了半天谢云流纹丝不动,长生感到无趣,正打算收回目光,忽见谢云流咬牙切齿地一把扯下剑穗,将剑穗狠狠甩到地上,那明明是柔软而脆弱的普通丝线,却硬生生把地板都砸出了个微小的坑。

长生不知道谢云流在想什么,不知道他在怀念什么,不知道他在愤怒什么,他只知道,最后收工的时候,那个剑穗被拆开,编成了个更丑的样子,系在了谢云流贴身的剑上。

将自己的东西分门别类,该烧的烧了,该留的放在自己身侧,谢云流说要看长生习剑,长生只会苦着脸挥了一下午的剑,谢云流也不说话,就这么一直看着。

到了晚上,谢云流的情况急剧恶化,躺在床上连呼吸都微弱,长生坐在床边不敢离开半步。

谢云流偶尔也会睁开眼,看着窗外的月,忽然问:“这是哪里?”

不及长生答,他自言自语道:“华山的月何时这么难看了。”

长生了然,沉默不语。师父是彻底糊涂了,据说,将死之前,许多人都会如愿以偿地梦到自己今生最留恋的场景,怀念的人,只是这时候人是分不清是梦是醒了。

谢云流转眼看他,说:“风儿,你竟都这么大了?”

以前谢云流也喊过几次,长生知道,这是师父人生中的第一个徒弟,在大唐纯阳的弟子,后来为保护谢云流去世了,谢云流一直心中有愧。

谢云流又抬起手,看自己干枯瘦弱的双手:“奇怪,我的手怎么成这样了?”

他行动迟缓地想起来,却怎么也爬不起来,惶惶然道:“我,我这是怎么了?风儿,这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没有力气,手还像个糟老头子?”

长生忍了哭腔,柔声道:“师父,你是生了病,睡一觉就好了。”

听了他的声音,谢云流却皱起眉:“你不是风儿,你是谁?”

接着,谢云流又陷入了癫狂,视线落在空气中,恶狠狠地道:“李忘生!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骗了师父,还想骗我?”

长生看他激动,想按住他:“师父,你……”

“李忘生!”谢云流挣扎着甩开长生,用一手撑床,艰难地支起上半身,向着虚无的空气大吼,“谁许你走了,你给我滚回来!李忘生,你给我转过头来,你以为看不见你的脸我就认不出你吗?”大喊大叫实在是太耗费力气,谢云流额上青筋毕露,汗如雨下,气喘个不停,甚至短暂地晕厥了一刹那。

长生担心地扶住谢云流,谢云流醒来时,凶狠的表情一下子又变了,变得茫然无措。谢云流反手抓住长生,急切地问道:“风儿,你看见你师叔了吗,他在哪里?我弄丢他了,我找不到他,我……我想不起他长什么样了,风儿,他在哪里,我要见他!”

长生眼泪一颗颗掉,只会摇头,根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云流安定下来,痴痴地看了一会,突然用手替他擦了下眼泪:“师弟你哭什么,我又没欺负你。好啦好啦,别哭了,不许告诉师父,你要是不跟师父告状,我下山给你带好吃的。”

长生哭得更凶了。谢云流从不跟他们说当年的事,但长生多少能猜出一二。

谢云流是半夜才咽气的,长生哭得眼睛都肿了,默默地按照谢云流的安排将他下葬。

原来师父这么厉害的人,老了死了,也不过是这样,是凡尘中太过普通的人,所求不得,憾恨太多,死也不能放下,不能体面,不能从容。

倘若重来一遭,师父会怎么做,会不会还是这样,终老他乡,郁郁不得志,心结难解?他口中的那些故人,他到底是恨是爱,是想挽留还是想永不相见?

 

1

洛风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抱着木剑来到练功场,却只见师叔在练剑,找了半天不见师父的人影。

小洛风吧嗒吧嗒跑到师叔身边,着急地问:“师叔师叔,师父呢?他怎么还没来?”

李忘生收了剑,蹲下来安抚洛风,可自己也觉得奇怪。谢云流偶有迟到,但也没有迟到这么久的,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李忘生不住地看向谢云流房间的方向,洛风牵住李忘生的手,眼巴巴地说:“师叔,我们一起去看看师父好不好?”

而房间里的谢云流确实不是有意缺席,他头疼欲裂,有一大堆陌生的记忆涌向他脑海,让他恶心晕眩,干呕不止,偏偏除了这些不属于他的记忆之外,还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脑子里说个不停,说的都是些荒唐至极的话,谢云流就差以头抢地求个清净了,幸好这时李忘生带着洛风赶来。

也不知怎么回事,看到李忘生和洛风,脑子里那个声音被掐住脖子一样忽然就停了。

李忘生看谢云流脸色苍白汗大如豆,连忙上前查看,担忧道:“师兄,你是病了么,要不要去请大夫看看?”

谢云流摇摇头。

李忘生又道:“近来天气转寒,师兄惯是贪凉的,莫不是招了风寒?”

谢云流立马反驳:“瞎说什么呢,我健壮如牛,怎么可能风吹就倒?风儿,你说是不是?”

洛风还抱着剑,迟疑地看向李忘生。

谢云流挑眉道:“嘿,身为我徒弟,胳膊肘向你师叔拐啊?”

李忘生还是不放心,直接用自己的额头贴上谢云流的额头,试探谢云流是否有发烧。他这闷不吭声动作倒是做的利落,谢云流吓了一跳,在李忘生小声说着“好像也不是风寒发烧啊”的时候还调侃道:“师弟你可吓死我了,差点以为你要亲上来。”

被掐住脖子的那道声音终于回了语言功能,和李忘生同时说了一句:“胡说什么。”

谢云流眨眨眼:“你们听到了吗?”

洛风歪了头仔细听,啥也没听到:“我们……该听到什么?”

谢云流干咳一声,面色如常:“没什么,就是风声,哈哈,好了,我没事,去练剑。”

谢云流脑子里那道声音却冷哼一声骂道:“蠢货。”

纯阳大师兄从来不受窝囊气,当即就想骂回去,可李忘生已经在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奇怪道:“还不走吗,师兄?”

谢云流立马换上笑容:“就走就走,我刚刚在拿剑。”

谁也不知道他脑子里那个神经兮兮的声音居然在说要他尽早杀了他师弟。

和李忘生切磋了小半个时辰,那道声音一直喋喋不休,扰得谢云流剑法凌乱,李忘生也看出他不在状态:“师兄,你到底怎么了?”

谢云流打着哈哈:“可能昨晚没睡好吧,抱歉啊师弟,今天要不就先练到这里,你帮我指点指点风儿。我去补个觉。”

小小的洛风已见证了太多师父的不靠谱,非常淡定地说:“师父你去休息吧,我一个人也能练。”

在回去的路上,谢云流终于忍不住:“你给我闭嘴!我跟师弟的关系好好的,轮不着你在这胡咧咧。你到底什么人,这究竟怎么回事。”

而那道声音脾气也不好:“你这个蠢货,难道接收到的记忆不足以让你清醒吗?你还要重蹈我的覆辙?你就是年轻的我,我还会害你不成。”

谢云流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我不信!那堆记忆里,我今后会疯疯癫癫死在异国他乡一事无成?倘若你真的是我——是那样的我,你把自己搞成那个样子,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活了七八十年的谢云流发现,年轻的自己真的是非常讨厌。

而十几岁的谢云流觉得,一事无成喋喋不休的老头子可真是太讨厌了,自己绝对不要变成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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