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藏】竹马与宿敌 三
主攻第一人称
5
叶如星重伤未愈，又是哭又是闹的，跟我发脾气也是力气活，他很快就体力不支，身上冒起了虚汗，于是拉起被子闷头要睡。
这时候问题来了，我并没有向落雁城的后勤多要一个房间，而这个房间里并没有多一张床。
叶如星侧躺面朝里背对着我。
我用哄孩子的语气说：“如星，给我腾点位子？”
叶如星头也不回，说道：“这床就这么点大，我是病人，要好好休息，你自便。”
我还在争取我在床上入睡的权利：“现在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多余的铺盖，打地铺都没法打，咱们兄弟俩挤一挤？”
叶如星一人卷着一床被子，像条白白胖胖的蚕，往里蠕动了一点。
真的就一点。
我不敢“得寸进尺”，先连忙占据了空位，把自己可怜巴巴地挤在床边。
“我先说好，”叶如星用后脑勺对着我跟我约法三章，“你不许打鼾磨牙，不许说梦话，不许睡姿太差压到我。但凡你犯了上述任何一点，我会随时把你踹下去。”
真是孩子大了，以前我带你，你尿床我都还没嫌弃你呢。
我也只敢腹诽，不敢当面说这话，免得把好不容易有些微进展的关系给破坏得稀巴烂。
我以为我会胡思乱想睡不着，但事实证明，我的确就是阿乐说的那种天都要塌下来还吃得香睡得香的人，哪怕今天一天发生了那样多的事，我躺着才片刻，就睡意昏沉。
我做了个噩梦，叶如星变成了一个走不动路的大胖子，泰山压顶压在我身上要把我给压死，就在我要这么倒霉催地见阎王的一刹那，我清晰地意识到这是梦，然后我就醒了。
我的睡姿不说多好，但也还规矩，至少睡前头朝哪，醒来后头还朝哪。
叶如星就不一样了。他现在头压在我胸口，一只手压在我脸上，一只脚搭在我脑袋旁边的枕头上。这熟悉的神奇睡姿如今都有些令人怀念，但是我再不挪开他我就要喘不上气。不过也得益于他的睡姿，那床被子也是分了我一点，让我一介武夫不至于因晚上没盖被子着凉。
我轻轻地抬起他的手，把他的手挪开，屏着呼吸，比我捉鱼时还小心翼翼，可惜他还是醒了。
他显然还不大清醒，迷迷瞪瞪坐起来，眼睛半睁，声音沙哑，还带了点家乡口音：“你做什么呀~”
西子湖温柔多情，湖畔居民的方言也总是软和轻柔，黏黏糊糊，我和小舅舅始终没学会，叶如星却自小就带着跟干娘一样的口音，一撒起娇来会让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我不自觉也把声音放得很轻柔：“小星，睡醒了吗？还想睡就继续睡，稍微换一下姿势，别掉下去了。”
“啊？”叶如星盯着一头乱毛歪了下脑袋看我，满脸困惑，好像无法理解我在说什么。
有点难办。
我想摸他的脑袋，想捏他的脸，想让他永远不要再穿上冷硬的外壳。我耐心地跟他说：“你是想继续睡，还是要起床了？”
叶如星这句话是听懂了，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张开双臂扑到我怀里，就像小鸡突然笨拙又欢快地张开双翅钻进母鸡的羽翼之下。他没有骨头似的赖在我身上：“好困~戈戈，我们继续睡好不好~”
干娘给我的小名十分肉麻，是叫我名字最后一个字叠字，如星也就跟着她那么喊我，我经常假装那是在喊我“哥哥”。
以前我还挺喜欢抱着他睡觉，他身子又小又软又像个小火炉一样暖和，身上还总是香香的，最小的时候是奶香，后来是淡淡的皂香和某种江南糕点的甜香。干娘不是个细心的人，但好在藏剑山庄里有好多喜欢如星的姐姐们，一有空就会把如星打理得漂亮精致极了。
现在我怀里的这个，身上有些什么味道呢，铁锈般的血味，酸苦的药味，还有残留的草木泥土腥气。又或者那是我身上的气味。我们变得这样的相似，已经分不出来。
我还在愣神，他就在我怀里睡着了，手臂牢牢地缠住我的腰气息绵长安稳，脸上还挂着点笑。我忽然就舍不得走。
唉，管他清醒后又要怎么折腾。
6
尽管怀抱着叶如星的姿势不是很美妙，但无事可做的我数着叶如星的睫毛依然感觉到周公在拉我入梦乡。
“老陆，日上三竿还偷什么懒，起床陪老子喝酒！”
拎着酒壶一脚踹开门把我吓得一个激灵的人叫郭大，是个为人和名字一般不拘小节的丐帮子弟。
天策军军纪严明，我离开后也维持着曾经的作息，从不曾懈怠。看起来这都是很无聊的坚持，但如果不做这些浮于表面的东西，当初我可能连基本的生存状态都会糟糕透顶，有些习惯能给人一种安心感，一种，什么都没变的安心感。我与郭大认识以来，这可能是他第一次发现我没有早早起床。
……
总之我觉得我应该好好跟他聊聊有些小节是需要拘的。
叶如星也被吵醒了，嘴里咕哝着什么，又在我怀里蹭了蹭，就是不肯睁眼。
郭大看看我又看看我怀里的叶如星，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神情，随即又有点猥琐地笑起来，说着：“打扰打扰了，嘿嘿。”一路退出去，正要带上门，我感到怀里一轻，叶如星坐起来了。
他双目清明，仿佛刚才那个在我怀里蹭来蹭来去的是幻觉。
叶如星微微抬起下巴，用很不善的语气喝止住郭大：“站住！你是何人，扰人清梦，毫无教养，连声道歉也没有就想走？”
我的老天，他在恶人谷那种地方也一直这样说话这样做人的吗？是我小看他了，这些年应该真是不容易。
幸亏郭大也不是个计较的人，不以为意，只取笑我道：“老陆，你小情人脾气倒挺暴啊，是不是昨晚没尽兴？好好哄哄，我跟我的乖隼去喝酒去啦！”
郭大还喝了口酒，然后轻功一甩，叶如星赤着脚跳下床也来不及追到。
他被气得捶了下门，我尴尬地说：“呃……地上凉，你要不——”
“陆止戈！”叶如星朝我吼道，“你都认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他说那样的话，你都不生气？什么尽……下流！”看起来嚣张的不得了，面皮真薄，这样就脸红了。
我安慰道：“他就是口花花，你别太放心上，下次见面我一定跟他解释清楚我们是兄弟，别生气了。”
我觉得他更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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